永不言退
2020年8月17日是北京热带医学研究所李桓英教授百岁诞辰。记得1994年,我第一次走进李教授工作团队时,麻风病研究室当时有4人,李教授征求大家的意见:英文版的麻风综述我们是否继续订阅?因为这个杂志需要一次签订连续订阅5年的合同,李教授说5年后我都80岁了,不知是否还能继续坚持工作?大家异口同声的说,同意继续订阅杂志,只要您坚持我们就一定坚守在麻风病防治的岗位上。一个5年过去了,2001年,李教授以排名第一依据“全国控制和基本消灭麻风病的策略、防治技术和措施研究”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颁发的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;又一个5年过去了,她再次获得何梁何利基金会颁发的何梁何利基金科学技术进步奖。没有人再提起是否需要续订杂志,这已经是一个不用质疑的事情。李教授就像一面旗帜,永远站在麻风病防治的岗位上,引领着一代又一代的麻风防治工作者辛勤耕耘,她用自己的一生实现着“让世界不再有麻风病”的诺言。
时光荏苒,20多年弹指一挥间。当李教授已经100岁时,我们坐在李桓英工作室,看到满屋的书柜中堆积着厚厚的、一摞摞工作记录,一个个项目申请、批准后的实施以及研究项目管理记录,令人不仅仅是吃惊、感慨,这些难以置信的、整整齐齐、推挤如山的工作记录,呈现给人们的是一种力量,表达着她的坚持。她曾经说起:常人工作年限一般是30到40年,我工作年限是别人的一倍。李教授等于完成了两个人的工作年限,已经超过了70年工龄。人贵在坚持,难在坚持,成在坚持。李教授不仅仅是工作时间最长,而且专注、客观、不断改进,永不言退的风格是她的突出特点。她率先在我国西南地区开展麻风病的短程联合化疗,之后推广到全国乃至全世界;她开创性地将麻风病垂直防治与基层防治网相结合,率先在国内开展防治麻风病的特别行动计划,使麻风病的早发现、早治疗、预防残疾成为现实;她率先创建麻风病免疫学和分子生物学实验研究,将麻风早期诊断应用于现场和临床。累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,获市以上科技进步奖7项。她一次次登上麻风病学的最高领奖台。
还是1994年,我随李教授第一次赴云南麻风病高发地区开展麻风病健康教育项目,当时我还从没见过麻风病人,一路上小时候听的有关麻风病的恐怖故事在我的脑海里浮现——麻风病人掉鼻子掉眼,面孔狰狞,被流放到荒岛上,那些故事听起来都有点毛骨悚然,这么多年仍让我记忆犹新。来到云南麻风现场后,第一件事就是走访新发现的麻风病人,麻风病人不像我们想象的,在城市是病人到医院找大夫看病,而麻风病人分散在远离城镇的、偏远的各个山村角落,是大夫找病人,看一位病人常常要开车走几百里山路,车子去不了的地方靠两条腿走路,特别是在夏季雨后,人要沿着泥泞的山路步行爬山;在寒冷的冬季要挽起裤脚趟水过河。我年轻又上山下乡去过农村,这点困难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,但是当来到病人家中,特别是去麻风村时,面对几乎全部是失去劳动能力的残疾老病人时,大家还是顾虑重重,但李教授主动伸出了双手,带头弯下身子给病人检查残疾溃烂的脚,看看鞋子是不是合适,有没有小石子搁着,和病人围绕着简陋的大锅一起吃饭……这些亲切的举动在当时——面对这种慢性传染病,几千年来备受歧视,还不确认能治愈的麻风病人时,的确是伟大的。当地人一旦知道谁家有病人,大家都会躲得远远的,和我们随行的有当地各级干部及防治人员,大家能一同克服重重困难看病人,在普通人的眼中就很了不起了。 麻风病在中国已有数千年历史,谈及“麻风病”,人们普遍视之为污秽的绝症,恐惧不亚于今天的艾滋病。明清时期,不少麻风病患者被收容至深山或孤岛,自生自灭。即使在20年后的今天仍然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曾经患有麻风病,如今,他们早已康复却遭世人冷落,忍受着心灵上的打击他们被迫与亲人分离不能享受应有的天伦之乐,居住在麻风病康复村。歧视是麻风病人最大的“敌人”,只有消除歧视,才能让麻风病人真正痊愈。20多年前李教授不戴手套,却敢与麻风病人握手,与麻风病人同吃。就是这样,她用自己的行动来消除社会对麻风病的歧视,不断向人们证明:麻风病是可治之症,麻风病人并不可怕。
10年前,2010年李教授90岁时,我们又来到了云南麻风病高发村,开始麻风病早期诊断方法的现场研究。这究竟是李教授第多少次走进麻风村?她自己或许也记不清了。曾经数次翻车、翻船的遇险经历,膝关节膑骨软化手术后需拐杖行走的困难,都没能挡住李教授的足迹,她走遍云贵川7个地州、59个县的麻风病高发区。对此,她曾説过:“人就应该带着目标去学习和工作,确定了一个方向,就应该胸有成竹地走下去,无论途中遇到多少困难。这么多年来,我从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。”李教授用自己的努力获得当之无愧的诸多荣誉称号,她是科技先锋,道德楷模。
李教授:您用勤劳的双手,为麻风病人撑起一片蓝天;用辛勤的汗水,编织一个暖暖的麻风大家庭;用严谨的科学态度,写成一缕绵绵不断的硕果;您用坚强的脊背,挺出脊梁永远压不弯。
在李教授诞辰100周年时刻,其实我最想表达的是,让大家珍惜李教授对国家、麻风防治事业的付出,共同祝福这位麻风防治战线的百岁老人,祝她健康长寿,永远幸福!
北京热带医学研究所
温艳
2020年7月2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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